絕不讓他們在長大后笑著說出這段青春

十年前，《釜山行》的導演延尚昊有一部動畫電影《豬玀之王》。

釜山國際電影節(jié)最佳導演獎，NETPAC獎與Movie Collage獎統(tǒng)統(tǒng)拿下不說，還成為了韓國影史上第一部參加戛納國際電影節(jié)的動畫電影。

/《豬玀之王》海報

看海報就能看出，這是一部十分不走尋常路的動畫電影。

另類的畫風，非主流的氣質，十八禁成人動畫的門檻，或許會把很多人拒之門外。

但當走進故事中，才會意識到，正是這種中二卻樸實的線條，讓影片內(nèi)涵的表達凸顯得既干脆又犀利。

故事的第一層，探討了校園暴力。

商人慶民，因為事業(yè)不順，在沖動之下殺了妻子，他回憶起念書時，班上有個稱做「狗」的惡劣學生團體，

經(jīng)常霸凌他還有同窗之友鐘碩這類的弱勢學生，直到一名轉學生來到班上，在大多數(shù)人緘默無聲冷眼旁觀的態(tài)度中伸出援手，

他們這群被戲稱「豬玀」的同學才懂得反抗，甚至學會以牙還牙。

/《豬玀之王》劇照

何為狗？

有著鋒利的獠牙，以強欺弱，把別人的柔弱當成笑話。

何為豬玀？

在欺凌中掙扎，在反抗中痛苦，每日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

何為豬玀之王？

當弱者不得不妥協(xié)和忍受的時候，有人站了出來，為他們解圍，成為了豬玀們心中的英雄。

/《豬玀之王》劇照

這便是豬玀之王，轉學生金哲。

他屬于豬玀的階級，卻又和慶民和鐘碩不一樣。

桀驁不馴，不甘示弱，不懼強權，不畏暴力。

敢對著狗叫板，敢亡命地反叛。

有著一份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孤勇，有著一種好人做了壞事憑什么就要趕盡殺絕的不服。

/《豬玀之王》劇照

他像極了藐視哥譚制度的蝙蝠俠，可行動起來卻又一副以暴制暴的小丑式歇斯底里。

怎么看，他都是這里面的異類。

但卻是這種狠勁，讓長期被壓迫的慶民和鐘碩看到了希望，把他奉為英雄，指望有朝一日豬玀翻身把狗壓。

/《豬玀之王》劇照

但，故事只有這么簡單么？

這就要討論到《豬玀之王》的第二層。校園暴力的外衣之下，其實一直裹挾著的是無處不在的貧富差距。

一個普通的社會，是如何形成有狗有豬玀且狗高于豬玀的階級體系的呢？

《豬玀之王》的故事發(fā)生在首爾的富人區(qū)。

/《豬玀之王》劇照

多數(shù)人家境優(yōu)渥，部分人天資聰穎，但總歸居于富人區(qū)就等于站在了社會金字塔的頂端，就可以有命令他人、要求他人的本事。

久而久之，這種本事也逐漸包括了欺凌壓迫，到了學校這個小環(huán)境，則成為了校園欺凌事件的施暴者。

富人區(qū)缺的從來不是強者，而是弱者。不然，又哪里能凸顯出他們的厲害呢。

于是，那些出身貧民區(qū)，或身份卑微的人，則自然而然成為了被欺負的對象。

/《豬玀之王》劇照

可弱者真的能夠惺惺相惜，互幫互助么？

如果能夠，那早就大運動、就地起義、階層大清洗了。

這也是社會最殘酷的面貌：哪怕同為豬玀，我們也有不同的態(tài)度；哪怕都是受害者，彼此之間也不過暫時同盟，最終免不了互相利用的真相。

所以，在故事的最后，《豬玀之王》給了我們二人死亡的結局，而剩下那個也在自我掙扎中背負痛苦。

這個結局，也揭開了延尚昊制作這部動畫電影的初衷，也是剖白出來的第三層，即，對暴力的思考。

/《豬玀之王》劇照

在美學上，延尚昊的畫風都色調暗沉，線條都粗糙簡單。

我們能夠很清晰的從壓抑沉重的氣氛、和大量血腥暴力鏡頭的暗黑中感受到延尚昊對暴力的厭惡。

人頭轉狗頭和豬頭的超現(xiàn)實鏡頭直白露骨地表達出延尚昊對壓迫者施暴的詰問。

/《豬玀之王》劇照

而金哲的混沌黑化效果亦淺入深出地側寫出延尚昊對反抗者報復的拷問。

虛幻又扭曲的視覺效果一面交代了鐘碩和慶民的驚恐與彷徨，一面也為后續(xù)三人的轉變鋪上了難以挽回的荊棘。

因為，無論是狗還是豬玀，暴力都是惡魔的溯源。人性一旦沾染上了惡魔的種子，便會一發(fā)不可收拾地失控，直到?jīng)_破道德的束縛。

/《豬玀之王》劇照

在結構上，入木三分的群像刻畫讓善惡從涇渭分明走向捉摸不定，最后的結局又在雙線敘事里突如其來地讓人心冷。

開篇成年人的生活窘境描摹出失意人生的無可奈何。

結尾殘酷又真實的自我覆滅又彰顯著弱者的無可救藥。

看起來，這種不平等的現(xiàn)狀直指人類的渺小與命運的因果，但實際上卻在撕開人間的生存邏輯。

/《豬玀之王》劇照

狗是虛偽是冷漠，是權勢的擁躉，可豬玀是怯弱是麻木，拿同情做偽裝。

狗最終，從學校到了社會，還是狗；而豬玀，哪怕長大，也大多會一直豬玀。

讓人性墮入深淵的，從來不是時間，而是環(huán)境。

/《豬玀之王》劇照

很多人看完《豬玀之王》，都有些悵然若失。

因為從始至終，延尚昊譏諷了人間丑惡，批判了人性墜落，卻沒有給一切的答案。

從始至終，慶民和鐘碩都沒有把金哲當成朋友，只是把金哲當成保護他們的工具。

當我們以為看到善意的時候，其實不過是更深一層的絕望和更歹毒的惡意。

/《豬玀之王》劇照

成年后的慶民也沒有逃脫出豬玀的圈層，一生失敗。

那個最后活下來的鐘碩，也只能永遠活在罪惡里。

《豬玀之王》告訴我們的其實只是沒有棱角的善意不值得提倡，沒有原則的退讓是猖狂的溫床。

面對暴力，我們忘記了懦弱也可以造就惡。

/《豬玀之王》劇照

這種探究人性、討論善惡，但沒有答案反而讓大家自我思考的方式，其實在延尚昊的多部作品里都一脈相承。

另一部動畫作品《似而非》便是用信仰來拷問人心到底向善還是本惡。

這個世界公平么？

那個不斷干著非法事情的詐騙團伙卻被大家當成善人供奉起來，被追逐被簇擁。

唯一清醒的人在故事里一直被大家當做瘋子，他舉著正義的大旗把騙局戳破，可卻只能落得女兒被逼死的結果。

信仰到底是什么？人們相信的，從來不是真相，而是絕望中需要的那份精神力量。

就如同美國隊長在二戰(zhàn)中的誕生，如同上帝在迷路的人面前給的光束，信仰從來都是給瀕臨崩潰的救命稻草。

可是危急關頭，稻草真的救命的么？

信仰，從來都是人找了一個莫須有的東西，欺騙自己，讓自己茍活下去罷了。

/《豬玀之王》劇照

而《畢業(yè)班》則是用青春期來追問到底在成長面前誰對誰錯。

總有那么一些人，如同主人公男孩崔鄭宇的作品一樣，以自我的認知為中心。

以為女孩些許的親近就是美好的愛情，以為女孩與別人同樣親近就是對自己的背叛，是不是和青春期情竇初開不懂愛的男孩很像呢？

/《豬玀之王》劇照

同樣，那個為了夢想不得不出賣自己肉體的女孩珠熙是不是也像極了北京女子圖鑒那種從底層慢慢攀爬祈求上位不過求一個出路呢？

而白東煌這個渴望關注，以為性就是長大，把和女孩子搞事情當成炫耀的資本不也是很多青春期少年的投射么？

什么是青春？人都是在不斷地失敗與錯過中成長，在花與太陽的地平線里抓光。

/《豬玀之王》劇照

《首爾站》也在用世界的荒誕來揭露正義與邪惡的界限。

相比《釜山行》，它更加的現(xiàn)實，更加的令人絕望，當幸存者們從黑暗走出，迎接他們的依舊是冰冷無情的子彈。

/《首爾站》劇照

縱橫看待每一部作品，延尚昊都在用一個個精巧的故事來給世界畫一個圓，然后用孤傲冷淡的語氣告訴你——

世界周而復始，社會風水輪轉，可其實從頭至尾都沒有善人。

一切所求，不過是絕不讓這些人物在長大后，十年后，笑著說出這段青春。

/《豬玀之王》劇照

而我們作為觀者，也永遠是以蘇格蘭黑山羊的視角，得到“空地上的奶?！?。

不管是成長、還是救贖；

無論是暴力，還是信仰，延尚昊都在用后來者的眼光批判過去，用更為宏觀的視角揭開微觀。

用刺骨的筆，對社會捅上狠狠地一刀，告訴你，世界有多糟糕。

/《豬玀之王》劇照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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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秋?墨 來源/陀螺電影（ID：toroscope）頭圖來自：《釜山行》劇照

原文：https://mp.weixin.qq.com/s/FH3pf8S7qH2-l7bkc2FkH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