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一部名為《女子宿舍》的國產(chǎn)紀錄片突然火了，神奇的是，幾乎沒有人看過它的完整版。這部紀錄片并不是近期的，而是一部10年前的片子，當時只出了兩分鐘預告片便受到了大量的關(guān)注，可還沒等上線，就遭到了封殺，可就兩分鐘的預告還被豆瓣網(wǎng)友刷出了9.6的高分。
究竟是什么樣的一部紀錄片能在沒看到成片時就被打出如此高的分？2010年，歷時5年拍攝的紀錄片《女子宿舍》被封殺，同年《冰點周刊》記者紀錄片導演戚小光根據(jù)拍攝寫了一篇報道，講述了紀錄片中四位女主角的故事，文章一出，立馬引起了轟動。不久后，鳳凰衛(wèi)視《走讀大中華》主持人楊錦麟帶領(lǐng)節(jié)目組前往吉林，親自探訪了紀錄片中的這個“2元女子宿舍”。
2元女子宿舍坐落在吉林市的中心地帶，一棟建于上世紀80年代的7層老樓里。這里距離火車站步行只要5分鐘，樓下是一個十字路口，也是當?shù)氐?span style="color: rgb(0, 122, 170);">勞動力廣場。在吉林勞務市場附近有很多家這樣2元到4元一晚的女子宿舍，“女子宿舍”本來就是一個很讓人充滿遐想的名詞，而兩元一晚的女子宿舍，讓人更加好奇。當記者走進這個神秘的地方時，畫面中呈現(xiàn)出來的景象讓人有些驚訝，樓道破破爛爛，墻上貼滿了小廣告，這里住著的不是年輕女子，而是些四五十歲沒讀過書的中年女人。她們大多數(shù)來自于農(nóng)村，要么是逃婚多年無依無靠，要么兒女不孝被攆出家門，換句話說在這個房間里住著的是一群沒有希望的女人。這些女人擠在一個不到10平方米的小屋里，一間屋子里住了足足20多個女人，劣質(zhì)的架子床，搭著發(fā)爛的床板，每個鋪位能睡兩個人。被罩枕頭上滿是補丁，房間散發(fā)出陣陣異味，蟑螂臭蟲滿地爬行，盡管這樣，這里還是從不缺住戶，因為這里成了她們唯一可以安身的避難所。沒有這個宿舍很難想像群底層邊緣女性會怎樣，這里是附近最便宜的宿舍，其它宿舍都漲到4元了，可老板孫世清依舊還是只收2元錢。2元一天，即使一個屋子里面住滿10個人，一個月也就600塊錢，老板靠這個根本掙不了錢，這完全就是一個慈善事業(yè)，可老板孫世清不那么認為，“都一樣，我和她們都一樣，她們是打工的，我是給她們打工的?！?/span>其實，孫世清和租客們一樣也是個苦命的女人。孫世清30多歲的時候，老公出軌和別人好上了，好強的她選擇了離婚，獨自帶著兒子生活，在勞動力廣場擺地攤賣煙，一擺就是6年。賣煙的日子里她認識了很多和她在勞務市場打工的女人，知道她們住得遠，她便有了開宿舍的念頭，“她們來買煙，我就和她們嘮嗑，我知道她們也有困難，我尋思我要開個店，她們還能陪我嘮嗑，我還能照顧照顧她們?！?/span>宿舍里的女人管孫世清叫孫二娘。大家都開玩笑調(diào)侃她是個掉進錢眼里的女人，洗臉要控制水流，手機充電要收費5毛，8點宿舍就得熄燈，節(jié)省電費。由于租金太低，她也沒錢雇人打掃衛(wèi)生，所有活都是自己一個人干?？梢坏┯腥松。瑏斫桢X買藥，孫二娘二話不說就會掏錢出來幫助她們，實在沒有了，讓大家一起幫忙湊一湊。找不到工作、付不起房租也是常有的事，孫二娘就組織大家一起出去打工，發(fā)發(fā)傳單，幫她們賺點吃飯錢。在勞務市場，沒有人不認識孫二娘，盡管大家都知道她家這個店衛(wèi)生條件不是很好，但就是招人，而孫二娘這一干也是十幾年。孫二娘明白，這群被親人拋棄、無房無地、年老色衰、沒有技能、沒有社會保障的女人是沒有出路的。這些老女人最后的結(jié)局：給救助站打電話，給110打電話。但她們大多數(shù)等不到救助站的幫助。這個店之所以能經(jīng)營那么久，其實最主要的是這里有家的感覺，這些無家可歸的女人們成了彼此最重要的家人，孫二娘就像這個家的大家長。方淑珍是這里的老租客了，62歲的她在“2元女子宿舍”已經(jīng)住了8年之久。方淑珍的家在吉林市附近的農(nóng)村，她年輕時很漂亮，不到二十歲就嫁給了同村一位比他大十三歲的男人，婚后的生活很不幸福，丈夫不僅吃喝嫖賭樣樣俱全，還經(jīng)常打罵她，48歲那年丈夫出軌找了個女的回來，將她趕出了家門。因為沒文化又上了年紀，她只能干一些最苦最累的活，早些年她在工地上和男人一起倒灰當苦力公，隨著年紀上漲，工地也不敢要她了。后來方淑珍就去托老所當護工，這樣的工作都是別人最不愿意做的，收入非常少不說，還得照顧一些問題老人的日常生活，但是她很珍惜這份工作，做得也很認真，老人們也都很喜歡她。平時方淑珍在外干活最惦記的就是兩個兒子，可兩個兒子的生活也不盡人意。大兒子有結(jié)核病，兒媳婦有皮膚癌，小兒子也重病在身，還欠了將近10萬的債務。他們不但沒能力給方淑珍養(yǎng)老，時不時還會管她要點錢，有一次實在放心不下生病的小兒子的她，辭掉了托老所的工作回到家里，想著順便可以幫孩子們干些農(nóng)活，可是剛回到家里就被兒媳婦兒攆了出來，剛干完農(nóng)活的她連澡都沒洗，拿著行李就出來了，邊走邊哭。離開家，方淑珍又回到了女子宿舍，她感覺還是這里更溫暖一些。方淑珍失去了對生活的信心，她不明白，自己從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為什么命要這么苦?；貋砗?，四個月她只干了一個月的活，由于經(jīng)濟緊張，她每天只敢花4塊錢，2塊錢的房租，2塊錢吃飯，期間她大兒子來看過她一次，沒留下一分錢，也沒讓她回家，她明白大兒子為何而來，她很想幫兒子，可是自己都已經(jīng)自顧不暇了。宿舍的女人都是不幸的，同為天涯淪落人，剛開始來到兩元女子宿舍的女人都會大哭一場，她們也經(jīng)常交流傾訴自己的不幸，盡管彼此幫不上什么，說出來總歸是會舒服一些。在這里，女人們說的最多的是“錢”，錢是她們生存的基本保障，又是她們最缺少的東西，但對于方淑珍這樣年紀的女性來說，賺錢確實是越來越難了。方淑珍沒有醫(yī)保，也沒有積蓄，但她早就想好了自己的出路。“等老到什么都做不了的時候，就喝點農(nóng)藥，痛快點地死，也不給兒子添麻煩?！?/span>與方淑珍一樣，王淑芹也是個命運多舛的女人。王淑芹17歲就結(jié)婚生子了，但因為難以忍受丈夫的家暴，她選擇了離婚。離婚的時候，因為經(jīng)濟原因把兩個兒子都留給了丈夫。36歲那年，她開始了第二段婚姻，只是沒想到她的第二任丈夫身體一直不好，于是結(jié)婚沒多久丈夫就提出了離婚，可這時的王淑芹已經(jīng)懷孕幾個月了，迫于無奈她只好挺著大肚子回老家，不好打擾家人，自己把孩子生下來，就接著干農(nóng)活了，干了幾年農(nóng)活后，手被農(nóng)藥和化肥感染，一受潮就會感到刺痛。好不容易把孩子生下并且拉扯長大，她干脆賣掉老家房子和兒子一起進城打工，可因年齡大、沒學歷，找工作也是非常困難。王淑芹一直覺得虧欠前兩個兒子，但是她真的已經(jīng)自顧不暇了，自己都是有上頓沒下頓的，王淑芹的心里還存在著一個幻想，那就是為自己的小兒子買房結(jié)婚。雖然她自己的兩次婚姻都是失敗的，但她希望小兒子的婚姻能幸福，為此她不惜向第一任丈夫生的兩個孩子張口，自己也過上了流浪式的打工生活。節(jié)目記錄下的只是其中一部分人的生活，在2元女子宿舍中，還住著很多有著悲慘故事的女人們，比如住了14年的張燕秒。丈夫去世，家里的草房土地被占，她只好拖著一雙壞腿打工。眼睛接近失明卻依然在努力生活的68歲的宋淑文，為了能找到工作，她用撿來的鉛筆畫眉，用撿來的雪花膏把臉涂白，讓自己看上去年輕一些，可是在馬路邊上站了兩個多月，沒有一個雇主跟她搭話。還有從3歲就跟隨母親一直住到17歲的小芳，因為沒錢所以沒上過幾年學，就出來打工了。其實看完后，為何這部紀錄片會被禁掉，大家也都明白，真實的底層生活實在是太過殘酷，殘酷到就連看影片你都看不下去。底層的命運，再加上社會和家庭對女性的盤剝，她們經(jīng)歷的，是雙重壓榨，是底層的底層，邊緣的邊緣。每個能抓住機會離開這里的女人都會說再也不會回到這里，可是她們中絕大部分沒過多久又會回到這里，她們比任何人都要努力、認真地活著，卻總是逃不出苦命的枷鎖。這部影片被禁已經(jīng)10年了，有自稱認識《女子宿舍》導演戚小光的人透露，片中的大部分人都死了，除了17歲的小芳和58歲的孫二娘，但她們的出路也并不太好。但無人去考證這是真的還是假的，這些被生活拋棄的女人，用最后殘存的一絲力氣在與命運做抗爭，她們的結(jié)局是可預見的，但也是最讓人意難平的。生活累嗎？確實很累，可比起她們，我們真的是幸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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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格格巫 來源/第一制片人
原文：https://mp.weixin.qq.com/s/lIT7zlYDR7toF9GG241Vd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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